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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为卡西尔意义上的文化形而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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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更新时间2015-0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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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慧

(吉林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吉林长春130012)

摘 要:形而上学是对人的形上本性的理论自觉,是通达生命本性、确证生命意义的理论形态的人类自我意识。那么何为卡西尔意义上的文化形而上学?卡西尔在其符号形式的哲学中论证了文化自身所具有的客观性。文化的客观性不来源于它对给定的自我意识或外在世界的摹写,而在于符号形式活动构造的符号系统自身所具有的普遍必然性。正是在各种符号形式活动的功能性作用中,才发生了从自然世界到文化世界的转化,从物理质料到符号形式的升华,不依赖于实质界而别构灵奇的文化,表征着人类超越性、创造性的形上本性。因而,在卡西尔看来,澄明和确证着人类生命意义的不是近代哲学所指认的意识,而是文化。文化形而上学就是要在文化中寻求其内蕴的人之为人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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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 :卡西尔;文化形而上学;符号;文化的客观性

中图分类号:B01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3240(2015)03-0022-04

收稿日期:2015-01-15

基金项目: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项目:卡西尔的文化形而上学思想研究,项目号为(2014BS010)

作者简介:孙慧,女,吉林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讲师,吉林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马克思主义理论博士后,哲学博士,从事文化哲学研究。

哲学源自生命的牵挂,即作为有限存在者对无限、绝对、永恒的牵挂。生命通过繁殖而生生不息,趋向无限、永恒。哲学这种追求便和生命的本性相关,人类思维“总是渴求在最深刻的层次上或最彻底的意义上把握世界、解释世界和确证人在世界中的地位和价值”。[1]超越现实、追求理想,通达生命本性,确证生命的意义,这是人的形上本性。可以说,正是由于人的这种形上本性,人类才能不断超越自身、超越现实的有限性对人的束缚,而逐渐创造出属人的世界,积淀了确证人类自身生命意义和力量的文明史。

哲学作为人类把握世界的基本方式之一,与神话、宗教、科学、艺术等其他基本方式相区别的独特性质和价值,即在于它是对人的形上本性的理论自觉,是理论形态的人类自我意识。在这个意义上,我们说哲学即是形而上学。这里的形而上学不是与辩证法相对立的“非此即彼”的知性思维方式,不是哲学的某种历史形态,而是以理论形态表征着人类超越性、创造性的人之为人的道理的自我意识。那么,什么是卡西尔意义上的文化形而上学,或者说以文化批判哲学、符号形式哲学而著称的卡西尔哲学何以作为文化形而上学,是我们这里要探讨的问题。

一、文化的客观性

在近代意识哲学那里,思想与世界作为有意义的存在,语言符号只是表达思想或是指称事物的记号,它的意义完全来自于思想和世界,没有独立性。现代哲学中的逻辑经验主义和分析哲学自觉到了思想只能通过语言来表达,将哲学的任务致力于澄明语言的应用逻辑,消除日常的语言应用对思维产生的负面影响,禁止由于对语言的误用而导致的思想的谬误。但其仍受近代哲学的巨大影响,将语言符号的本性理解为工具,没有确立起语言符号的独立性。

然而当我们用这种工具论的符号观去衡量人类的各种文化形式时,就将产生一种令所有人都不能接受的“文化幻灭论”。因为现代哲学已经自觉到,人不能直接的把握实在,人必须以符号为中介,才能多少把握到一点实在。然而在符号的把握过程中,无论是对于它想表达的情感,还是外在的世界。符号所能保留下来的都只不过是一串僵死的存在。在实在的丰富性和完整性面前,符号永远只是一只空洞的、抽象的外壳。无论对于内部情感还是外部世界,语言若是作为思想把握、模拟事物或是表达自身的工具,则是非常不充分的。

如此,语言沦为对实在的空洞表达,科学沦为只有主观意义的幻影,艺术沦为对事物的粗陋模仿。我们用以把握世界、创造人类文明史的诸种基本方式都被还原为某种虚构之物,它们可以精巧无比,绚丽异常,但只因其实用性而具有价值,而一旦用“严格的真理标准”去衡量它们的时候,它们都将现出其幻相的本质而化为乌有。那么,人类文化、人类的整个文明史当真只是一场华丽的幻象,终究只能是“自我幻灭”的吗?

在卡西尔看来,符号的意义不来自于对思维的意向性表达,也不来自于对存在的意指性模仿,而是来自于符号自身所处的符号系统。没有独立的符号,对任一单个符号的理解都依赖于其所处的符号系统。这在对数的理解中最为典型,在数学语言中,数在其与其他数的关系中获得其位置,构成了一个真正的系统。单个数没有意义,它的意义是由它在整个序列中的位置决定的。数的序列构成了一个由内在的逻辑原则构成的自足的系统。在这个意义上,符号就是符号系统,这一原理适用于所有符号形式。例如在交响乐的演奏中,如果去听一个单独的音响,如中提琴手用手拨动琴弦发出的“嘣嘣”声,那么它只是空气的震动,没有音响之外的意义。但是这“嘣嘣”声出现在《茉莉花》的曲子中时,却能拨动听者的心弦。因而,每一个音符不具有单独的意义,只有当把这些音符当作旋律、节奏的构成要素时,它们才获得意义,才成为可以理解的,才呈现出艺术的美。正如口说语言不过是一丝风,但这风中却蕴含着意义。同样,这也意味着同一个符号在不同的符号形式系统中具有不同的意义。例如一个十字图形在宗教、艺术、建筑中具有完全不同的意义。

由此,卡西尔指出,文化的客观性首先是一种普遍必然性和统一性,但不是意识符合存在的统一性,而是符号形式系统内部的一贯性和自洽性。“我们只能在这样的意义上提出客观的问题:研究它是否展示出某种内在法则,即一种特有的‘必然性’。”[2]卡西尔在各种文化形式中发现了这种法则的存在,“任何一种上下关系,认知的和语言的,神话的和艺术的,都有自己的构成原理,这个原理给这一关系内的所有具体形式都打上了它的印记。”[3]例如,因果关系在神话中和在科学中都存在,却表现为截然不同的性质。在神话世界中,是用神话的方式去解释世界的变化、起源和生成。而在科学中,这一关系则按严格的逻辑推演方式来完成。前后相继的时间关系,在艺术中与在科学中亦大为不同。音乐的节奏和韵律尺度与牛顿力学中运动的时间形式各自有其特殊的相继方式。空间形式在艺术装饰中与在几何学中亦完全不同。各个符号形式以其自身的形式使其内部的特定关系形式具有不同的性质。因而,人类心智的诸形式不是对内部心灵或是外部世界的摹本,不是单纯的记录从一开始就给定的某种事物。“神话、艺术、语言和科学都是作为符号而存在的,这并不是说,它们都只是一些凭借暗示或寓意手法来指称某种给定实在的修辞格,而是说,它们每一个都是能创造并设定一个它自己的世界之力量。”[3]

文化的客观性不来源于它对给定的自我意识或者外在世界的模仿,而是一种功能性的客观性。卡西尔在谈到神话的客观性时,明确指出,神话的“客观性——从批判观点看,这适用于所有文化客观性——一定不要从物的角度而要从功能方面加以规定:这种客观性既不在于隐藏其后的玄学实在,也不在于隐藏其后的经验-心理的实在,而在于神话本身,在于神话所造就的东西,在于神话完成的客观化过程的方式和形式。就它被认作决定因素之一而言,它是客观的,意识就靠这些因素使自身摆脱在感性印象中被动的受缚状态,并依据精神原则创造出它自己的世界。”[2]

神话世界并不是原始意识在已有的经验世界之上,择选、升腾出的一个神话的概念世界,犹如一团奇幻的雾气一般笼罩在经验世界之上。神话不是原始人的幻想,卡西尔指出,在原始人生存的那个时代,没有人有时间去幻想。神话是原始意识真实的世界观。正是在神话中,世界、一切现象成为有秩序的和可理解的。在原始意识那里,不存在一个理论化、逻辑化的世界观,相反,“他借助于清晰的、个别的神话意象来持存他的经验”。[3]神话世界是“分析和系统化感觉经验世界的最初企图的结果”。[4]它们虽与现代科学世界大为不同,却有着其功能上的一致性。“它们表达了人类本性的共同意愿,即企图达到真实,生活在一个富有秩序的宇宙之中,克服那种天人无分、缥缈不定的混沌状态。”[4]

因而,各种文化形式“不是一独立的实在在其中向人类精神显现自身的种种不同方式,而是人类精神迈向其客观化,即自我显现的诸条道路。”[3]各种符号形式的客观性在于,它们“有自己的内在真理,因为在人类借以进化到其特定自我意识和特定客观意识的诸途径中,它指明了其中的一条。”[2]

文化的这种功能性的客观性的重要内涵是人能够不依赖于实质界,别构一种灵奇。卡西尔以聋、哑、盲儿童海伦·凯勒为例,反驳了认为观念只不过是已有的感官印象的摹本的感觉主义的观点。如果感觉主义的这种观点是真实的,那么,聋哑盲儿童将被从人类世界放逐出去,因为他们不具备人类知识的必要源泉。而海伦·凯勒通过特殊的方式掌握了语言,并且由此从因早期缺乏教育而智力发展迟钝的孩子达到了高度发展的智力水平。这说明“人这种存在物在建造人的世界时是不依赖于他的感觉材料的性质的。”[5]“人能以最贫乏最稀少的材料建造他的符号世界。至关重要的事情不在于个别的砖瓦而在于作为建筑形式的一般功能。”[5]

事实上,人的世界无非就是由神话、科学、艺术、宗教、语言等构成的“符号的宇宙”,意义的世界。意义的世界与自然的世界不是世界分裂为两种根本不同的存在。人没有创造出自然界以外的任何实质界的存在。一切文化产品,都是由自然界的物理质料构成的。但人的全部活动赋予了物质质料以形式、以意义。这意义不是来源于其物理质料,而是来源于人类创造性活动所构成的独立自足的符号系统。画家并没有创造画布和颜料,音乐家并没有创造音符,舞蹈家并没有创造肢体。它们把自然的物理质料融入艺术家想象力的熔炉中,铸成了造型的、音乐的等等,美的世界。这一原理适用于所有文化形式,即人不能离开物理世界而凭空创造出属人的世界。但人可以不完全依赖于实质界,或者说在实质界的基础上,创造出自足的、独立的、可理解的人的世界。

二、符号形式活动的功能性作用与人的世界

在卡西尔看来,符号的本性不是对自然的模写,亦不是意识的工具,符号以其抽象性、系统性表征着人超越自然的文化本性。正是在这些符号形式的活动中,我们看到了“人的全部本质”。我们只能生活在一个感觉印象的世界,如果我们只是被动的接受,那么,我们就和动物一样,生活在一个混沌的、物我无分的世界中,那不是我们人类的世界。人类的世界是我们积极的创造能力努力构造的。

传统逻辑学将概念的产生过程归结为人类理性固有的抽象能力作用的产物。即意识将具有共同属性的对象聚集在一起,对它们进行抽象。所谓抽象,即从大量已经给定的属性中择选出共同的属性、排除差异,形成关于对象的本质属性的总和,就形成了关于对象一般本质的概念。而卡西尔指出,问题首先不在于属性的选择,而是属性本身的设定问题。属性从何而来,它是先于语言而存在的吗?难道我们不是通过语言的命名活动才认识了它们吗?

卡西尔指出,语言的最初功能不是择选经验,而是凝集经验。正是“语言从那不断流动然却永远统一的印象之流中(这些印象或直接撞击我们的感官或源出于自发的心理过程)择选出某些突呈的形式,思索并赋予它们以一种特殊‘意蕴’”。[3]语言符号不是事物的摹本或思想的再现,而是相反,“事物的界限必须首先借助于语言媒介才能得以设定,事物的轮廓必须首先借助于语言媒介才能得以规划;而人类活动之从内部组织起来,他关于存在的概念之获得相应的明了而确定的结构则是随着所有这一切的完成而完成的。”[3]

有着明确语言的人类与动物生活的世界时截然不同的。人类生活在一个由着恒定性的对象事物构成的世界,而动物则生活在混沌未分的环境中。动物是不知道那些确定的、永恒的对象的,而这种对象却是人类世界的标志。“通过赋予事物一个名称来描述或指示事物,这是一个崭新的和独立的功能,它意味着我们朝‘客观化’又迈进了新的一步。”[3]我们由着恒定事物构成的经验世界并不是先天存在的冷酷事实,“正是通过语言,我们才学会了把自己的感觉进行分类,把它们归在一些总的名称和总的概念之下。只是通过这一分类整理的功夫,我们才能理解和认识客观世界,即经验事物的世界。”[3]

神话、科学、艺术等符号形式活动作为广义的语言是人类从不同方向迈向客观化的进程,这种客观化是一种构造过程。众所周知,康德从对自然科学的反思考察中发现了自我意识的功能性作用结构,并将其指认为人的头脑中先天具有的人类认识之网。然而,符号形式的哲学要指出的是,康德所考察的自然科学是在17世纪之后才出现的,也就是说,人类在17世纪之后才发展出了康德所说的普遍有效性的先天认识形式。事实上,“科学家的‘自然’(即所谓物质世界,原子、电子以及普遍的因果法则的世界)并非我们直接经验的世界。科学的自然根本就不是经验的事实;应当说,它是一个理论的建构。”[3]科学的“自然”是科学的符号形式活动用首尾一贯的、明晰的符号系统构造的结果。

在这一符号系统中,每一个别事物(因素)都处在于其他因素的相互关联、相互限制的关系中,每一个别事物都在这单一的因果链条中有其特定的位置。科学是通过将现象转化为逻辑关系的形式来获得现象的“真理”。客观世界被观念性、关系性的形式塑造成为完全由规律决定的世界。正是借助于概念和科学的构造的客观化活动,我们才得以形成恒定不变、有秩序的科学世界。

我们看到,在神话、语言、科学、艺术等符号形式活动的功能性作用的过程中,发生的是两个世界的转化,是从自然世界到文化世界的转化,是从物理质料到符号形式的升华。正是符号形式活动的功能性作用过程使人得以超越自然,实现自身的超越性和创造性。

因而,符号形式的哲学要指出的是,近代认识论哲学所认为的主体与客体、实体与属性、形式与内容、普遍与特殊等区分是先于符号而存在的诸种分别,它们作为给定的事实先于任何符号形式。而事实恰恰相反,正是符号形式活动本身促发了这些区别。只是在符号形式活动的功能性作用过程中,这些区别才得以生成。卡西尔一再强调,“在分析各种文化形式时,我们不能从客观与主观的独断而僵硬的区别出发,而只有通过这些形式自身,主观和客观才发生分化,它们的领域才得以确立。”[3]因此,符号形式活动对于这些区别具有逻辑上的优先性。离开了符号形式活动的思想只是混沌,因而无法自我反思。

符号形式的哲学表明,思维不是有着先天结构和运行逻辑的自明性的思维实体,存在也不是先天与思维相对立着的有着清晰秩序的冷酷事实。符号不是思想意指对象的工具,而是思想和对象得以可能的根据。从而,近代认识论哲学的前提并不是开端,而是结果,是符号形式活动功能性作用的结果。正是不同符号形式活动的功能性作用构成了思维与存在、自我与世界的不同方式的新的综合,即神话的世界,科学的世界,艺术的世界等等,一句话,“我的世界”。

因而,在卡西尔看来,在某种广泛的意义上说,人之为人的道理就在于人有一种符号化的思维和符号化的行为的能力,即能够将混沌的感觉印象世界变为精神表达的世界的能力。文化作为人的存在方式,澄明和确证着人的超自然性。文化的客观性不是意识构造对象的思想的内涵逻辑,而是符号形式活动以不同的结构、原则,在自然的基础上,不依赖于自然而生成的符号系统自身所具有的普遍必然性和自足性。人类生命的意义不是由意识确证的,而是由符号形式的活动创造的,因而人之为人的道理,不应在意识中去寻求,而应在文化中去寻求。正如卡西尔所指出的,与其说人是理性的动物,不如说人是符号的动物。

三、结语

各种文化形式作为从“人之为人”的原理分散出的射线,内蕴着人之为人的道理。这种道理不能直观,不能独断,只能在经验的基础上反思。卡西尔的文化哲学就是要通过对各种符号形式(从语言到艺术、神话、宗教、科学等)的考察,寻求其内蕴的统摄性力量,即从同一个人类理性中发散出的多样,但又结合、统一于同一个理性的人类文化总体的可理解性和客观性,从而去发现人之为人的道理。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们说卡西尔的文化哲学不是对各符号形式的杂多材料进行梳理,从中抽象出结构和规律的文化科学;也不是与经济哲学、政治哲学相并列而存在的部门哲学。而是以符号来阐释人的存在,人的世界,聚焦分散在各符号形式中的普照光,从而发现人之为人的道理的文化形而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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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1]孙正聿.哲学的形而上学历险[J].天津社会科学,2011,(5):12.

[2]卡西尔.神话思维[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2.16-17.

[3]卡西尔.语言与神话[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8.36;63;209;52;63;160;161;196;227.

[4]卡西尔.国家的神话[M].北京:华夏出版社,1990.17.

[5]卡西尔.人论[M].上海:译文出版社,2004.50;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