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祺煊
（广州大学外国语学院，广东广州510006）
摘要：流行语是一个时期社会生活的写照。本文从“土豪”等词义的起源说起，从认知语言学的视角来解释其新义的产生机制。原型范畴理论认为一个词最初出现时只有一种含义，但随着人的认知的发展而得以扩充与引申。转喻和隐喻是重要的认知方式，对认识事物、了解语言的发展起着重要作用，对语义的发展作用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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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 ：原型；转喻；隐喻；概念域；流行语
中图分类号：H039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1—1580（2014）09—0129—03
2013年12月18日，《咬文嚼字》编辑部发布了2013年十大流行语，［1］使用频率极高的“土豪”“女汉子”“奇葩”等纷纷入围，对于这些词语，大家一直都不陌生，入选为十大流行语并不是因为其所具有的基本意义，而是因为由其基本意义扩展而来的新意被极高频率地使用。对于流行语的产生与传播，之前的研究大都是从社会学和心理学的视角来进行分析，本文试从认知语言学的视角来解释流行语的产生机制，从人的认知角度来分析新词义的衍生过程。
一、“奇葩”“土豪”的词义及来源
对于流行语言的研究，每年都会因新的流行语的出现而有所发展。徐盛桓对“成都小吃团”进行了认知研究，［2］赵雪爱则对“粉丝团”这一流行语义从隐喻和转喻的角度进行了分析，［3］周统权对“山寨”一词做了深度的剖析。［4］本文从认知语言学的角度来分析2013年新的流行语。
“奇葩”原义是指奇特而美丽的花朵，常用来比喻珍贵奇特的盛貌或非常出众的事物，表达对事物的一种赞美之情。［5］比如下面这句话：“这篇小说是近来文坛上出现的一朵奇葩。”说话者是要表达对这篇小说的一种赞美与认同的感情。但在现代汉语的使用情况下，“奇葩”被赋予了新的意义，特用来比喻某人（或某事物）十分离奇，世间罕见，具有些许贬低、轻视的意思。2014年1月4日考研的第一天，新浪微博的头条新闻是“考研族‘奇葩’弃考理由——抢火车票睡过头”，［6］“奇葩”在这里就不是褒奖的意思了，这个词汇就带有了戏弄和挖苦的意味，多指一些超出正常人行动和思想以外的，让人难以理解的行为。
再来看“土豪”这个词。“土豪”在旧时指地方上有钱有势的家族或个人，后特指农村有钱有势的恶霸，“土豪劣绅”一词是解放前红色政权对大地主阶级剥削者的称呼，这便是“土豪”的基本意思。登上流行语榜单的“土豪”并非此义，现代汉语“土豪”的出现与网络上的一个段子密切相关：一位青年去询问禅师，为何自己有钱有房却一点也不快乐。禅师没说话，只是伸出了手。青年以为禅师是要他学会感恩与回报，禅师却说了一句：土豪，我们做朋友吧。紧随其后，新浪微博又发起了“与土豪做朋友”和“为土豪写诗”的活动，于是，“土豪”逐渐出现在人们生活的各个方面。随后，苹果公司推出了一部手机并命名为“土豪金”，其价格也极其昂贵。从“土豪”一词现代意义的产生不难看出，土豪特指那些“有钱”“无脑”“炫耀”“土气”的人士。
二、“奇葩”“土豪”新义的认知理据
（一）原型范畴理论对词义的解释
1969年，人类学家Berlin和Kay调查了98种语言来验证焦点色，调查结果显示，使用相同或者不同语言的人对于焦点色的认识标准是一样的，它们的焦点都处于相同的区域。70年代，Rosch对焦点色的心理背景进行了探索，证明焦点色是源于前语言认知，焦点色在感知和记忆中是突显的，在长期记忆中更加容易保留，并且最早提出了原型。20世纪50年代，维特根斯坦通过对game的研究，论述了范畴边界的不确定性、中心与边缘的区别，他认为各种游戏是由交叉相似性网络联结起来的，提出了著名的家族相似性理论，深刻揭示了语义范畴的家族相似性。［7］
一个词最初出现时只有一种含义即基本意义或核心意义，但随着这个词的语义结构在语言发展过程中通过扩大、缩小、比喻、迁移等方法的不断发展和变化，最终获得了许多与基本意义相关的其他意义，即派生意义。［8］《新华汉语词典》对于“奇葩”一词的解释是，奇：罕见的、特殊的、出众的；葩：花。其基本原型意义为美丽而奇特的花朵，在同一认知范畴下则被用来指代一些有奇特的、罕见行为的人。在人的范畴下又分“男”、“女”，这也便是通过“奇葩”一词而产生的一些新词“奇葩男”和“奇葩女”，这些新的词语通过义项的家族相似性联系起来，或是令人惊讶，或是匪夷所思，不断地产生出新的词汇。
（二）词义引申机制——隐喻和转喻
词义的衍射和扩展主要是通过人的隐喻和转喻思维来完成的。转喻和隐喻是人们重要的认知方式，对人们认识事物、事物概念、结构的形成、语言的发展都起着重要作用，对语义的发展作用更大。二者都可以被常规化，可以被看作是映射的过程。隐喻和转喻的不同之处在于，隐喻是建立在相似性基础上，涉及到两个认知域，强调从源概念到目标概念映射的结果，而转喻则建立在邻近性原则的基础之上，体现了同一认知域中两个元素的相关性。
隐喻认知是以两个事物之间的相似性为基础，通过寻找事物间人们已知的相似性或者创造性发现人们本以为不存在的相似性，从而将两个事物联系起来，形成隐喻，使人们产生对某事物的全新认识。由此可见，隐喻认知是以事物间的相似性为基本前提的。在汉语中，隐喻引申的词义派生方式是必须具有现实基础的：派生意义和它本来意义所指的事物具有一定的相似性，两个不相关的事物之间因具有相似性而产生联系。以2008年的流行词“囧”为例，“囧”成了一个表情符号，这个字中的方框代表着人的脸型，“八”代表着两只下垂的眼睛，而“八”底下的“口”则代表张大的嘴巴，“囧”代表了因惊吓而使表情变形，意指被吓到了、郁闷等意思。［9］
转喻与隐喻不同，转喻是在同一个认知域内进行，它以事物之间的邻近性或相关性作为基础，喻体可以是事物的一部分，也可以是事物最为典型的特征，因其相关性而建立联系。例如“All hands on deck”（全体水手在夹板集合），hand的原义为“手”，在此句中则引申为“水手”。在句中运用了身体部位与整个身体或人之间这种典型的部分—整体的关系，“航行”为hand和body（身体/人）之间的部分—整体联系提供了一个合适的映射域。［7］
三、认知语言学对“土豪”“奇葩”等词的解释
从“土豪”一词的词义发展可以看出，“土豪”的“土”不再具有“土地”的意思了，而是发展为了“老土、土气”的意思，“豪”还是“有权势的，富足的”意思。“土豪”意义的转变与发展，转喻和隐喻思维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之前已阐释了“土豪”的来源，“土”就是单指“土地”的意思，《新华汉语词典》中“土豪”就是指那些有田地，又有钱有势的人，这就是“土豪”的基本义项原型。长期以来，人们对于“土豪”的认识大都是《白毛女》中的恶霸黄世仁之类的形象，有土地、有钱有势的恶霸，有了很多土地便是“土豪”，对于“土豪”的认识应归于转喻思维，土地只是“土豪”用来炫耀的资产的一部分，是用部分来替代整体的认知思维。在现代语义中，“土豪”们没有了土地，但却有豪车豪宅来代替土地，这便是隐喻思维的作用。隐喻是从一个概念域到另一个概念域的投射，产生投射的基础是两个概念域之间的相似性。豪车豪宅与土地等都是属于资产系列下的，通过二者的相似性来进行概念意义的投射，所以，现代人即使没有土地也可以被称为“土豪”。“土豪金”也是转喻思维的产物，“金”有几个基本义项：1.金属；2.钱；3.打击乐器；4.黄金；5.比喻义，尊贵；6.像金子一样的颜色。因为苹果手机的颜色让人联想到黄金，黄金也是资产的一部分。之前解释了“土豪”的意思就是有钱、爱炫耀的人，加上新出的“土豪金”手机价格高昂，也只有“土豪”一类的人群才会购买，因此，“土豪金”就用来指代一些价格较为高昂，带有炫耀意义的东西。
除了“土豪”之外，“奇葩”、“女汉子”、“中国大妈”等都是在其原型意义的基础上，通过隐喻或者转喻的思维获得词义的发展。“奇葩”原义指美丽独特的花朵，用来指人则是隐喻思维的结果，从源概念“奇怪的人，奇怪的行为”映射到目标概念“奇葩男”、“奇葩女”。“女汉子”特指那些行为性格向男性靠拢的一类女性或女强人。“女”就是特指女性，“汉子”指男性，丈夫。在西方文化中，人们一般会把mother和housewife mother联系在一起，因为人们常把呆在家里，任劳任怨地做家务事，抚养子女的母亲看成是女性的典型代表。［3］而“女汉子”这类人，她们不在家里相夫教子，而是像男人一样在外面为自己的事业，为家庭打拼，个性豪爽、独立，男性的特征在这类人身上较为凸显，因此，把这类人的性别“女”加上其凸显的特征“汉子”合在一起。在上文中解释了转喻思维的运作机制，它以事物之间的邻近性或相关性作为基础，喻体可以是事物最为典型的特征，从其相关性而建立联系。“女汉子”便是在事物的相似性基础上，通过提供较为凸显、易于辨识的词语把事物之间的相似性连接起来反映在人的大脑思维里，转喻是构造词语新义的重要方法。
“中国大妈”是网络上引用美国媒体调侃国内中年女性大量收购黄金引起世界金价变动而来的一个新兴名词。“大妈”在2013年扮演了“金融大鳄”的角色。金价暴跌后，一群购买黄金饰品的中年女性挽救了世界的金价，网友把她们称为“中国大妈”。《新华汉语词典》对于“大妈”的解释是：伯母，对年长妇人的尊称。“大妈”一词的原型词义没有改变，还是指年长的妇人，但前面加了“中国”就有了新的意义。“中国大妈”代表了一个群体，她们深受传统文化的影响，对于资产的安全很敏感，受传统文化的影响，她们认为黄金就是能够积累的家庭资本。这类人群代表的是中国大部分传统中年妇女，因此，“中国大妈”这个词语就是转喻思维的产物，用“中国大妈”这一部分现象来替代整体的普遍现象。
四、结语
一定时期内流行的语言是对这个阶段社会生活、大众心理状态的一种反映。“土豪”表达出了人们对“土豪”的态度，也不是一味地鄙视，而是既排斥又羡慕。在现代大都市中，由于各方面的压力与竞争，女性的思想愈发独立，个性愈发坚强，为了更好地发展，必须把自己变成独立自主的“女汉子”。“中国大妈”则反映出了中国大部分中年女性安全感的缺乏。认知语言学强调经验和认知对语言产生的重要作用，认为语言是客观现实、社会文化、生理基础和认知能力共同的产物，包括转喻和隐喻语言在内的任何语言现象都是有理据的，即可以从人的心理和认知的角度加以分析和解释。［10］词义的变化和衍生就是在其基本义项的基础上，通过遵循相似性和邻近性的特征，运用人的转喻和隐喻思维机制来产生新的义项。总而言之，语言新义的产生是人的认知发展的结果，语言不断产生新的意义才保持了与社会的同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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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1］2013年十大流行语（《咬文嚼字》版）-在线新华字典［DB/OL］.［2014-01-06］.http://xh.5156edu.com/page/z9246m2116j19 473.html.
［2］徐盛桓.“成都小吃团”的认知解读［J］.外国语，2006（2）.
［3］赵雪爱，赵玲.“粉丝团”的转喻和隐喻滑变［J］.四川外语学院学报，2008（5）.
［4］周统权，杨静.风行“山寨”的认知发展［J］.外语研究，2010（2）.
［5］新华汉语词典（最新修订版）［Z］.北京：商务印书馆，2013.
［6］熊旭.考研族“奇葩”弃考理由：抢火车票睡过头［DB/OL］.［2014-01-04］.http://edu.people.com.cn/n/2014/0104/c1053-2402276.
［7］（德）弗里德里希·温格瑞尔，汉斯尤格·施密特著.彭利贞，许国萍，赵微译.认知语言学导论［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9.
［8］许之所，黄广芳.从原型理论看多义词的形成及教学方法［J］.西华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6（4）.
［9］林荫.“山寨”等流行语的认知语义解读［J］.齐齐哈尔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9（5）.
［10］肖坤学.论隐喻的认知性质与隐喻翻译的认知取向［J］.外语学刊，200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