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龙飞
摘 要：岳珂《桯史》是南宋时期的历史琐闻类笔记小说，记述了两宋朝野各阶层人物的言行及历史事件。它反映了当时的语言面貌，是我们研究当时语言的宝贵语料。通过对《桯史》否定副词进行全面描写和分析，探究这一时期否定副词的使用情况，为研究否定副词的发展演变提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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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 ：笔记小说 《桯史》 否定副词 语法功能
一、引言
《桯史》是岳珂撰写的一部史料随笔。全书共十五卷，述事一百四十条，为记述两宋朝野见闻、品评人物事件的历史琐闻类笔记小说。作者主要以“公是公非”为目的而创作这本小说，通过对其自身见闻的朝野各阶层人物的言行及历史事件的描述，揭露了宋朝政治的腐败和黑暗，抨击了南宋政治集团中投降派祸国殃民的丑恶嘴脸，热情讴歌了广大人民群众保家卫国的爱国之情，高度颂扬了忠臣诤士舍己救国的忠耿之心和凛凛气节。《四库全书总目题要》称这本笔记小说为“非他书所载徒资嘲戏者比”。作为时人记事的笔记小说，《桯史》的语言反映了当时的语言特点，很适合作为研究南宋历史时期的语料。本文拟对《桯史》否定副词进行全面描写和分析，探究这一时期否定副词的使用情况，为研究否定副词的发展演变提供支持。
二、《桯史》否定副词分析
否定副词在句中一般充当状语，既可修饰动词及动词性结构，也能修饰形容词及形容词性结构。关于否定副词的分类，本文采用湖南师范大学刘敏硕士论文《汉语否定副词来源与历时演变研究》的分类方法，将其分为五类，分别是叙述类否定副词、判断类否定副词、已然类否定副词、必要类否定副词、劝诫禁止类否定副词。
《桯史》中共出现17个否定副词，按音节多少分为单音节否定副词和双音节否定副词，其中单音节否定副词12个，双音节否定副词5个；按语义功能分为叙述类否定副词（4个）、判断类否定副词（2个）、已然类否定副词（4个）、必要类否定副词（2个）、劝诫禁止类否定副词（5个）。《桯史》否定副词分类及统计情况请见表1。本文将按照语义功能分类对《桯史》否定副词做具体统计和分析。
（一）叙述类否定副词
叙述类否定副词是指对某种动作行为或事物性质状态的否定。这类副词出现了4个，分别是“不”“弗”“无”“罔”。
1.不
“不”共出现了1070例，是使用频率最高的否定副词。主要用于对叙述的否定，用法比较稳定，一直沿用至今，也是现代汉语中使用最广泛的否定副词。根据所修饰成分的不同，可分为三种情况。
a.不+VP，共951例：
（1）然图传已数百年，民间多有藏本，不复可收拾，有司患之。《卷一·艺祖禁谶书》
（2）路人莫作亲王看，姓赵如今不似韩。《卷五·大小寒》
b.不+AP，共99例
（3）政和间有文声，敢为不诎，亢其幼者也。《卷一?南陔脱帽》
（4）状不慧，而言发奇中，与何颉颃。《卷三·姑苏二异人》
c.不+NP/Pron，共20例
（5）天维显思，命不易哉，和气致祥，敢曰不然。
（6）不数年，仕至礼部尚书。《卷一·施宜生》
2.弗
“弗”与“不”的主要区别在于，“不”与谓语动词或形容词搭配时不受限制，谓语动词可以是及物动词，也可以是不及物动词或形容词。“弗”一般只否定及物动词，被其否定的及物动词一般不能再带宾语。“弗”在书中出现的频率要远远低于“不”，共出现了63例。
（7）间有存者，不复验，亦弃弗藏矣。《卷一·艺祖禁谶书》
（8）琴之美恶，余姑谓弗知。敢问正元何代也？《卷十三·冰清古琴》
3.无
“无”共出现316例，其中大部分为动词，作谓语。作为否定副词的“无”均是对动词性结构的否定，共123例。
（9）予无求服心，天实命汝，知复如何？《卷一·施宜生》
（10）它日戎贽在廷，则百官皆称寿而退，无赐食七十年矣。《卷八·紫宸廊食》
4.罔
否定副词“罔”是假借字，产生较早，但使用频率很低。在《桯史》中的用例也相当有限，并且大都否定动词“测”，共5例。
（11）时人咸罔测，多病其不宜于观美。《卷一·汴京故城》
（12）相与罔测，亦莫以为意。《卷三·姑苏二异人》
（二）判断类否定副词
判断词“是”产生之前，对判断进行否定的副词最常用的是“匪”或“非”。判断词“是”产生之后，常通过在“是”前加“非”“不”“未”的方式表示对判断的否定。《桯史》中判断类否定副词出现了两个，分别是“非”和“匪”。
1.非
否定副词“非”使用频率较高，出现了82例。根据修饰成分不同，可分为四类。
a.非+NP/Pron，共48例
（13）逻者见之，知非其国人也，迹其所憩，执之。《卷一·张元吴昊》
（14）重华、重明，非佳名也。《卷一·琵琶亭术者》
（15）我视汝非佣，必以实告。不然，且捕汝于官。《卷一·施宜生》
（16）晁归府，见之卧内，命妾以杯酒酌之，颇道初意之谬，谓人实浸润，非我也。《卷十二·沙世坚》b.非+VP，共28例
（17）皆依山而高，然则六朝非不知备也。《卷一·石城堡寨》
（18）然受物也大，非尽其用弗可，一阳将萌，亶其时乎！《卷十五·杨艮议命》c.非+S小句，共5例
（19）非天私我有宋，我祖宗在天。《卷一·张紫微原芝》
（20）非当世词人所及。《卷十三·晦庵感兴诗》
d.非+AP，仅1例
（21）是欲竭根本富庶之力，以缮争战丘墟之地，尤为非宜。《卷九·正隆南寇》
2.匪
共出现8例，根据修饰成分的不同，可分为四类。
a.匪+VP，仅1例
（22）其殿百宝庄严，众妙殊特，匪因缘而有，匪自然而成。则是殿是佛，是法是相，谓之有乎？《卷六·记龙眠海会图》
b.匪+AP，仅1例
（23）寿皇承之，匪亟匪徐，二十八年，四方于于。《卷十五·淳熙内禅颂》
c.匪+NP，共5例
（24）惟二惟一，治忽所原，匪弗图之忧，惟二之惧。《卷一·张紫微原芝》
（25）匪位之怀，我图我民，匪天我私，惟我有仁。《卷十五·淳熙内禅颂》
d.匪+S小句，仅1例
（26）匪高宗是怀，艺祖之思，洗时之腥，仁涵于肌。《卷十五·淳熙内禅颂》
（三）已然类否定副词
已然类否定副词是对过去的一种否定，表示过去未发生某事或没有出现某种变化。这类副词共出现4个，分别是“未”“没”“未尝”“未始”。其中双音节已然类否定副词构成方式为：“未+时间副词”。
1.未
“未”的基本义是对已然的否定，在“没”广泛使用以前，“未”一直是已然类否定副词中使用频率最高的一个词。“未”共出现169例，而且均是对动词性结构的否定。
（27）惟大本未立，社稷宗庙之灵亦靡克宁飨。《卷一·张紫微原芝》
（28）时曩霄未更名，且用中国赐姓也。《卷一·张元吴昊》
2.没
否定副词“没”使用频率很低，仅出现3例，均用来修饰动词性结构。
（29）众耻其功之出于马也，没騟之事，騟之义遂不闻于时。《卷五·义騟传》
（30）嘉定更化，与僎俱流岭南，赀产随所在没入之。《卷十四·二将失律》
3.未尝
“未尝”共出现了13例，都是对动词性结构的否定。
（31）国瑞治家，未尝问有无，一以诿其子。《卷二·望江二翁》
（32）踵庐言之，众白何固未尝出也，因言所以，其状良是。《卷三·姑苏二异人》
4.未始
“未始”共3例。根据修饰成分不同，可分为两类。
a.未始+AP，共2例
（33）若自庆其有所遇，成亦未始异之。《卷五·义騟传》
（34）上意虽不能无动，而未始坚决也。《卷十五·爱莫助之图》
b.未始+VP，仅1例
（35）至于困而不改，若井未始随邑而迁，则所以自立者成矣。《卷十二·丹稜巽岩》
（四）必要类否定副词
必要类否定副词是对动作行为和状态发生的必要性进行否定。这类副词出现两个，分别是“不必”和“不待”。
1.不必
“不必”共出现5例，均用来修饰动词性结构。“不必”在现代汉语中仍有使用，但现多取“不用”替代。
（36）不必多禁，正当混之耳。《卷一·艺祖禁谶书》
（37）文忠不动色，徐曰：“似此疑事诚恐其误，但不必用可也。”《卷九·尧舜二字》
2.不待
“不待”仅出现1例，用于对动词性结构的否定。
（38）皇羲古神圣，妙契一俯仰。不待窥马图，人文已宣朗。《卷十三·晦庵感兴诗》
（五）劝诫禁止类否定副词
劝诫禁止类否定副词主要用来修饰动词和动词性结构，用否定语气表示对听话人行为的规劝或禁止，常出现在祈使句中，相当于现代汉语的“别”“不要”。这类副词共有5个，分别是“勿”“毋”“莫”“休”“勿复”。
1.勿
“勿”共出现20例，均用于对动词性结构的否定。现代汉语中的“勿”多用于书面语。
（39）从以吏卒十余人，簿下马道革语，劝勿往。《卷六·汪革谣谶》
（40）于往昔时，有大居士号曰龙眠，得画三昧，始好画马，念念勿忘。《卷六·记龙眠海会图》
2.毋
“毋”共出现12例，均修饰动词性结构。
（41）必得志，毋忘中国。《卷一·施宜生》
（42）脱幸有恩言，当于馈食中置肉笑靥一，以为信，毋忘！《卷十二·秦桧死报》
3.莫
否定副词“莫”共出现68例，均修饰动词性结构。
（43）叹未曾见，如人入暗，忽睹光明，心大欢喜，莫可喻说。《卷六·记龙眠海会图》
（44）獠家素严，人莫闯其藩。《卷十一·番禺海獠》
4.休
仅出现1例，用于修饰动词性结构。
（45）九原若遇韩忠献，休说渠家末代孙。《卷十五·庆元公议》
5.勿复
仅出现1例，也用于修饰动词性结构。
（46）江公望在谏省闻之，亟谏，上大悦，即日诏内御，尽纵勿复留。 《卷十·殿中鹇》
三、结语
通过本文的初步描写和分析，《桯史》中的单音节否定副词与双音节否定副词在数量上相当，但是在使用频率方面，以单音节为主。在修饰对象方面，否定副词均可修饰动词性结构，少数几个还可以修饰名词性结构、形容词性结构、代词及小句，比如“不”和“非”。各个类别的否定副词在使用频率及语法功能上也存在差异，叙述类否定副词中“不”使用频率最高，语法功能也最丰富；判断类中“非”使用频率最高，而且其语法功能在所有否定副词中最丰富；已然类中“未”使用频率最高，“未始”则最低，但从语法功能上看，“未始”则相对丰富一些；必要类中“不必”出现次数最多，并且至今仍在使用；劝诫禁止类中“莫”使用频率最高，语法功能与其他几个同类副词相当。此外，近代汉语表劝诫禁止使用较多的否定副词“休”只有1例，现代汉语表示对已然事件否定的副词“没”仅出现3例，可见当时“休”和“没”仍处于萌芽阶段，还没有发展成常用的否定副词。《桯史》中否定副词的使用可以体现同时代语言运用的特点，这为与同时期语料或前后期语料进行对比研究提供了可靠的参考。
（本文属辽宁省社会科学规划基金项目2013[L12DYY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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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1][宋]岳珂撰，吴敏霞校注.桯史[M].西安：三秦出版社，2004.
[2][宋]岳珂，吴企明.桯史[M].北京：中华书局，1981.
[3]吴福祥.否定副词“没”始见于南宋[J].中国语文，1995，（2）.
[4]车淑娅.《韩非子》否定副词研究[J].西安电子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3，（4）.
[5]周广干.《左传》中的否定副词[J].语文学刊（基础教育版），2010，（18）.
[6]刘敏.汉语否定副词来源与历时演变研究[D].长沙：湖南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0.
（顾龙飞 辽宁沈阳 辽宁大学文学院 1100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