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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煜“愁恨词”的意象图式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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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更新时间2015-0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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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晓囡

摘 要:李煜后期作品多数为言愁写恨之作,表现了词人经历沧桑巨变,从一代帝王沦为阶下囚的悲哀和悔恨。本文运用认知诗学的意象图式理论,探究李煜愁恨词中意象图式及隐喻的认知关系,发现其愁恨词主要采用了容器图式和路径图式两种意象图式类型,这与词人所处的环境及其在带有自身情绪过程中对周围环境的认知有关。用图式理论进行解读,有利于我们把握词人诗词创作时的心态和人生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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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 :意象图式 李煜 愁恨词 容器图式 路径图式

一、引言

南唐后主李煜(937-978),是南唐的亡国之君,同时也是一位极富才情的艺术家。宋灭南唐,李煜亡家败国,肉袒出降,被封为“违命侯”,幽禁在汴京,三年后又被宋太宗赐酒毒死。从历史的评价来看,李煜不是一位好皇帝,却是一位才华横溢的艺术家和词人。其词作不假雕饰,语言明快,形象生动,用情真挚,在我国古典文学史上占有重要地位。李煜的词以南唐亡国为界,分为前后两期。李煜前期词大多是对人生恣意欢乐的描写,而后期词多描写伤怀故国、追忆往事,无论在词的内容还是在艺术上都达到了其词的最高境界。在他的作品,尤其是后期作品中不难发现“愁”“恨”是其中主要的抒情基调。目前对李煜词的研究,大多停留在对其修辞手法、艺术表达效果等角度的分析,本文尝试从认知诗学的视域解读李煜的愁恨词,力求找出文学语言创作与作者内心世界及其对现实世界认知之间的关系。

二、意象图式及隐喻

作为认知诗学研究领域中一个十分重要的理论,意象图式来自于人们与世界互动获得的感知经验。我们的身体始终处于和外部客观世界的接触和互动之中。意象图式就产生于这些看似无关的活动之中并使这些看似无关联的活动相互连贯,给抽象的活动赋予具体结构(李福印,2007:81)。意象图式是最基本的认知结构,是隐喻的基础。当一个概念被映射到另一个概念,特别是从具体域向抽象域映射时,意象图式在其间发挥着关键作用,为我们理解抽象概念提供了主要依据(王寅,2006:177)。

Johnson认为意象图式和隐喻在从感知体验到认知运作的过程中起着重要作用。Johnson(1987:126)总结了27个典型的意象图式,包括:容器图式、连接图式、中心-边缘图式、起点-路径-目标图式、部分-整体图式等。

对意象图式的探讨和应用主要是集中在语言学领域,Turner(1989)大胆尝试把意象图式理论应用到了文学语言分析领域,开辟了此类研究的一个新视角。Freeman(2002)也将意象图式理论扩展到对诗歌的研究。中国古诗词中有着大量的隐喻用法和特定的意象,意象图式作为隐喻识解的重要手段,可用来分析中国古诗词,了解词作者的心灵活动。李煜入宋后写的愁恨之作最为人所喜爱,本文选取其中的经典词作,分析诗词所蕴含的意象图式和作者所要表达的情感。

三、李煜“愁恨词”意象图式分析

意象图式与人的经验和切身体验有密切的关系,不同的生理和心理基础产生了不同的意象图式,从而构建不同的隐喻。李煜后期词中,容器意象图式、路径图式得到了广泛的运用,从而产生了不同的隐喻意义。

(一)容器图式(Container Schema)及其隐喻意义

容器图式是意象图式最基本的图式之一,产生于人自身体验,建立在一系列与外部世界相互作用的物理空间关系之上,它包括容器内部(interior)、外部(Exterior)、界限(boundary)三种结构成分(Lakoff,1987:272)。容器隐喻在人类认知活动和语言表达中起到了重大作用。容器隐喻使我们将容器概念图示投射到所感知的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的非容器概念中,即把不是容器的地域、时间、事件、心境等视为一种容器,使其有边界、可量化、能进可出,从而来组织和描述这些相对不熟悉或较难把握的抽象概念和经验。

地域常常被视为容器。在物理空间范围之内就是在容器里面,在范围之外就在容器的外面。李煜归宋之后,由一国之君沦为阶下囚。不仅做人的尊严丧失殆尽,就连人身自由也被剥夺得一干二净。词人在描述自己的境遇时,把这栋囚禁自己的高墙深院视为闭合的容器,在容器里面就意味着受困于其中,无法摆脱。以李煜的《相见欢》为例,词中写道,“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词的上片是词人登楼所见之景,词人的视点,或仰视天空,或俯视庭院,都是限制在“容器”之内的一种打量。“西楼”“钩月”“梧桐”“深院”,这些意象均被纳入地域“容器”。意象是情感的载体,词人所选择的这些意象都是非常有代表性的,能够唤起人们对于悲伤的认知。词人如同“寂寞”梧桐一般,牢牢地被“锁”于“深院”之中,身陷囹圄,失去自由。下片则以直白的方式,道出了词人进入这“深院”容器之中的感受,“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昔日唯我独尊的天子,今朝苟延残喘的阶下囚,亡国之君的沉痛,往事成空的悲哀,人生长恨的遗憾尽含在这“滋味”之中,去国之愁,亡国之恨,欲言难言,读来令人尤为伤痛。

人们常把困境当作难以摆脱的境地,一旦陷进去就很难摆脱,故而“境况是容器”。若在容器的里面,则经历该状态;若在容器之外,就脱离了该状态。在《乌夜啼》中李煜写道:“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在此,词人借用“林花”“寒雨”“晚风”“流水”等景物衬托自己权势风光不再、处境悲惨的心情。栉风沐雨,林花凋谢,残红狼藉,春去匆匆。美好的一切就这样匆匆离去,词人陷入无力挽回的失落状态中。花本无泪,“胭脂泪”实际上是词人移情于花,其身世世变,泣血洒泪,不亦色若涂败的胭脂?结句“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一气呵成,面对风雨摧花、逆臣误国却无力护花、无力回天,在默默的惋惜哀叹之中,他感受到了“人生长恨”这样意义深广的生命主题,水之必然长东,人之必然长恨,可见其愁恨之深重。

又如在《浪淘沙》中,李煜写道:“往事只堪哀,对景难排。秋风庭院藓侵阶,一任珠帘闲不卷,终日谁来?金锁已沉埋,壮气蒿莱。晚凉天静月华开,想得玉楼瑶殿影,空照秦淮。”此词描写了是李煜归宋后幽闭时的心情。被俘入宋后,李煜总是难忘故国的“往事”,身陷“往事只堪哀”的境况中不能自拔。眼前景和心中事两相对照中流露出词人浓重的失落感,故而“对景难排”。“秋风庭院藓侵阶,一任珠帘不卷,终日谁来?”在这个阶藓帘静的场景中,可见后主亡国之后生存环境的荒凉和冷清。在这种状态下,后主只能对月倾怀,而对故国的思念和怀想并不能解脱其心中的屈辱和痛苦,“空照”二字表现了词人内心无限的落寂。江山一失,永难回归,其痛悔悲愁的情绪溢于言表。

李煜词中隐喻性语言的产生与其所处的环境及其在带有自身情绪过程中对周围自然环境的认知有关。用容器图式进行解读,有利于我们把握词人诗词创作时的内心状态。

(二)路径图式(Path Schema)

路径图式,即始源-路径-终点图式,指由一处到另一处的具体的或抽象的过程,有起点(source)、终点(destination)和系列中间各点组成,基本逻辑是一个动体从起点在一定方向下沿着一条道路到达终点。

作为一个核心的认知概念,路径图式除了构建“运动”之外,它还为复杂的隐喻思维提供了基本的认知结构,支配着我们对于“有目的行为”的理解。路径图式体现在人们用一个结构相对清晰、具体的始源域去认识和表达一个结构相对模糊的、抽象的目标域的隐喻思维活动中(蓝纯,2005:112)。在这个“目标行为是一种自行运动”的隐喻中,起点映射人现在的状态,终点映射人意欲达到的目标,而路径用来表征实现目标的途径。下面我们来看一下“路径”意象图式是如何在李煜的愁恨词中发挥作用的。

以《破阵子》为例。李煜写道:“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一旦归为臣虏,沉腰潘鬓消磨。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该词写于亡国之时,是李煜作为丧国之君痛定思痛的内心独白。该词使用倒叙的手法,起点映射的是后主现在的状态,身受亡国之痛和臣俘之辱所造成的双重苦难,精神上不堪其苦,面容上不堪其瘦。当美好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人们往往依赖回忆,往日的一切开始变得更加细腻和美好。从眼前的情景出发,后主的思绪回到了往昔,楼阁壮丽,山河广阔,草花鲜美的江南是其思绪的终点。这一“位移”映射出后主对江南故国深厚的情感和无限的留恋,内心深处对自由的向往。该词下片中又涉及到一个路径图式,后主从今忆昔,又将焦点从现实推回到国破家亡之时,重现自己辞庙之日,听教坊离曲,挥泪宫娥之时。从“归臣俘”到“辞庙日”,再到“垂泪对宫娥”,这些动态、连贯的一个个事件构成了路径途经的各个中间点,连接着起点和终点。这番回顾可谓后主情感积淀的大爆发,是其对政治、对人生的深层体会与领悟,对往昔种种错误的追悔。

从李煜构建的路径图式中,我们可以看到意象“位移”的目标,多为虚幻之念想,多是忆旧忆故,意象往江南故国方向运动。如《虞美人》中,后主写道:“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恰可见李煜国破家亡后内心的挣扎,身陷囹圄,心系故国,这当中的被迫与不舍、含悲饮恨暗结其中。在后主入宋后写的愁恨之作中,梦,这个意象频频出现,而南唐故国无一例外是这个路径运动的终点。后主在现实中找不到解脱之路,只好遁入梦乡逃避,求得心灵的片刻安慰。梦成为现实的补偿,借助一次次梦境,词人从空虚落寂的如今这一源点奔向昔日春光无限好的江南,完成了一次次的精神慰籍之旅。如在《忆江南》的两首小词中,后主分别这样写道:“多少恨,昨夜梦魂中。还似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多少泪,断脸复横颐。心事莫将和泪说,凤笙休向泪时吹,肠断更无疑。”词人抒写自己凭栏远望,梦里重归故国的情景,表达了对故国、往事的无限留恋,抒发了明知时不再来而心终不死的感慨,艺术上达到了很高的境界。然而,梦境愈是美好,梦醒愈是悲凉。梦中的盛况反衬了今日之孤寂,今日悲凄之境又倍增了对往日美妙生活的眷恋和想往。身在汴京,却心思故国,故国不堪回首,却又频频回首,长歌当哭,怎能不肝肠寸断、涕泪双流。“多少恨”“多少泪”正是词人内心沉痛难耐的几多写照!

四、结语

意象图式与人的经验和切身体验有密切的关系,人们可以通过意象图式转换和映射进行预测和推理。可以看出,李煜后期词中,亡国的悔恨,对江南故国的思念,伴着孤寂、悲凉的心境,使他的词转向了写思乡之情、亡国之恨。李煜诗词中容器图式的出现,与李煜羁押汴京有关。身陷囹圄的恐惧,忍辱负重的凄凉,对自由的渴望,对命运的思考,种种生存的痛苦体验,投射在各种意象中,这些意象以“容器”模式组合、衔接,酝酿出词人的凄楚情思。而路径图式的大量出现,则多与其国破家亡的境遇有关,是李煜频频抚今追昔、回望故土的客观经验的一个投射。它承载着李煜被囚生涯的茫茫愁思,勾画着李煜曲折的阶下囚的心路。

意象图式在诗词中的表现并不是单一的,意象图式往往融合在一起,激起人们多种身体经验,从而可以更好地理解作者所要表达的意境。借助认知诗学的意象图式理论,读者可以更好地理解和把握词作者的心态和人生感悟,理解欣赏其作品。

(基金项目:教育部社科基金项目“叙事语篇视角的认知诗学研究”[13YJA740082];中国石油大学(北京)科研基金资助项目“李煜词中的隐喻和转喻研究—从认知诗学视角”[2462012KYJJ1034]的阶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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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1]李福印.意象图式理论[J].四川外语学院学报,2007,(1):80-85.

[2]王寅.认知语言学[M].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6.

[3]Johnson,M.The Body in the Mind:The Bodily Basis of Meaning,Imagination,and Reason[M].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87.

[4]Lakoff,G.& Turner,Mark.More than cool Reason[M].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89.

[5]Freeman,H M.Momentary Stays,Exploding Forces[J].Journal of English Linguistics,2002,(30):73-90.

[6]Lakoff,G.Women,Fire and Dangerous Things[M].Chicago: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87.

[7]蓝纯.认知语言学与隐喻研究[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5.

(赵晓囡 北京 中国石油大学外国语学院 副教授 1022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