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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读需真渎

  • 投稿Hunt
  • 更新时间2015-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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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元俭

近日笔者读到《中学语文教学》杂志2014年第9期李红波先生的《从小叙事到大叙事——重读(散步)》(以下简称《重读》)一文感慨颇多,在此不揣粗陋,想就重读的问题谈几点看法。

一、重读首先需要读

文本是作者表情达意的言语代码,是言语的结果。要准确领悟作者在文本中表达的和作品本身可能表达的情意,就必须解读文本本身。这是阅读的基本常识。

李先生在《重读》一文中提出,要“从文本的重要形式因素——语言出发,重读《散步》”。遗憾的是,李先生除了几处对原文的社会伦理分析外,几乎没有对文本本身进行实质性解读。因而其得出的结论,大都是似是而非的推论,从这个理论推出结论,从那个理论演绎出观点。似乎文本的解读就是抓文中孤立的几句话,用某个理论一套就可以把文本读明白,结论就可总结归纳出来。

比如,李先生认为,文中的“‘我’威权意识非常浓重”,其根据是文章的第一句话:“我们在田野散步:我,我的母亲,我的妻子和儿子。”随后分析道:“这段话表面看来只是对故事发生的背景和人物的介绍,但是,在潜意识里面却流露出‘我’的权威意识。”要使这个结论成立,一般要阐明:这段话是如何“在潜意识里面”“流露出‘我’的权威意识”的?是从哪些词语表现出来的?是怎么读出来的?对这些问题的解说过程就是“从语言出发”重读的过程。然而,李先生在《重读》中却没有对这句话进行解读。

他接着就用“西方的述行语言理论”,以演绎推导的方式,说明《散步》-文“对家庭成员的介绍都由与‘我’的关系或‘我’的所有权展开”,就是“对‘我’的过度强调”,就“使‘我’的内在身份认同完全暴露,意味着‘我’是这个家庭的权威”,从而证明他的观点“‘我’威权意识非常浓重”成立。

我们不否认述行语言理论的正确性,但它是否适用于对本文此处的分析呢?我们只需要调换一下原文的叙述角度就知道了。如果是母亲来介绍散步的人,她必说“我们在田野散步:我,我的儿子、我的媳妇、我的孙子”:如果是妻子来介绍,她必说“我们在田野散步:我,我的婆婆、我的丈夫、我的儿子”;如果是“我”的儿子来介绍,他必说“我们在田野散步:我,我的奶奶、我的爸爸、我的妈妈”。他们这样介绍都符合中华民族的礼仪习惯。如果按照李先生的推理,母亲、妻子、儿子也“在潜意识里面”流露出了“权威意识”,“我们”四个人都是权威了。由此可见,这样推导出的结论是不可靠的,述行语言理论用在这里也是不合适的!

我们不反对在阅读中运用理论来推理,但比理论推理更重要的是读原文,理论只是用来指导你读、印证你读的结果的,而不能代替你读的行为。文本解读首先要而且必须要读文本本身,没有对文本本身的阅读就不可能有正确的结论。

二、重读还需要完整地读

文本是由内容和形式构成的表意系统,是信息与语言相结合的有机整体,所以重读要把文本作为一个整体来读,要从文本的题目、语言、材料、结构、表达等方面去完整地读,而不能选择性地跳读文中的部分语句。如果我们撇开整个庐山“山脉”,只去欣赏其中的部分“山岭”“山峰”,那么就一定会“不识庐山真面目”了。

李先生认为,《散步》的主题是“写中国敏感时期新旧权威的转换以及新旧两种意识的冲突和中庸式的调和”。其行文思路大致如下:(1)新旧权威及其转换;(2)新旧两种意识及其冲突;(3)中年人中庸式的调和;(4)时代背景是“中国敏感时期”。他对其中的“新旧权威”的论述过程是:首先由《散步》第二段中的末句和第六段中的第三句,得出结论:这两句话“更多强调的是家庭的秩序和‘我’的权威”;接着引述《散步》的第一句话,说它也表现了“‘我’威权意识非常浓重”来支持其观点;最后又用第5段的两句话,说它们“正是为了突出‘我和母亲’这个家中的新老两代权威”,从而证明其观点。

姑且不论作者的结论正确与否,仅看其得出结论的根据就难以信服。一篇8个段落29句话的散文,其“新旧权威”的论断仅仅由其中4个段落中的5句话得出来,且这些话在原文中都不是中心句、主题语,也不是结论性的话,它们怎能代表文章的观点?这样立论难脱断章取义解读之嫌!如果采用李先生的这种方法去读《散步》,我们还可以读出很多貌似“正确”的结论。比如,挑选母亲“现在很听我的话,就像我小时候很听她的话一样”、“我的母亲老了,她早已习惯听从她强壮的儿子”、妻子在外面“总是听我的”等语句,可以说《散步》的主题是批判中国传统的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封建残余思想。挑选母亲在“她老了,身体不好,走远一点就觉得很累”、刚“熬过了一个严冬”的情况下,还要迁就孙子“还是走小路吧”;小路是孙子的选择,却不让他自己走,“妻子也蹲下来,背起了儿子”等语来说,莫怀戚是在批判中国家庭教育中常见的对孩子的溺爱。挑选“我说,正因为如此,才应该多走走。母亲信服地点点头”、在“我”对走哪条路的为难中母亲想出折中办法“我走不过去的地方,你就背着我”等地方来说,作者意在展现母亲的睿智和才干,展现新中国妇女能顶半边天的新形象。孤立地看,这些语句你不能说它们不能表现这些观点,但把它放进《散步》中考察,这些观点是作者在文本中要表达的观点吗?是作者在文本中已经表达出的观点吗?所以说,挑选少数句子来跳跃式地读,所得出的结论并不可靠,错误的读法必将得出错误的结论。

文本解读,不管是初读还是重读,都必须要完整地读!

三、重读更需要符合逻辑地读

所谓“符合逻辑地读”,就是要按照文本的思路去阅读原文,阅读的结论要符合原文的表达逻辑,对他人观点的批判既要以原文为依据,又要符合论证的逻辑。而李先生没有做到,其文中不符合逻辑的解读有多处,现举例说明。

李先生认为,第二段中的末句和第六段中的第三句“与家庭亲情和中年人责任的意义关联不大,更多强调的是家庭的秩序和我的权威”。要使这个观点成立,就需要合乎逻辑地论证如下问题:这两句话怎么强调“秩序”和“权威”的?为什么说它们与“亲情”和“责任”关联不大?“更多强调”后者怎么就与前者“关联不大”了?对这些问题,李先生都没有用文本表达的思路合乎逻辑地进行阐释分析,其观点的提出必然无原文依据,必然不符合阅读的逻辑。

作者紧接着批判“亲情”论者对“亲情”的理解错误。他说:“真正的亲情或者孝敬是在精神层面,家庭成员之间的互相关爱并非无原则地迁就对方,使对方服从自己的看似好意的安排。”这个观点要成立,同样也有几个问题必须得到论证:“亲情”论者否认“精神层面”的尊重了吗?他们认为家庭成员之间的互相关爱就是“无原则的迁就对方”吗?他们认为亲情就是“使对方服从自己的看似好意的安排”吗?这些问题李先生同样也都没有论述,就强加给“亲情”论者。到底是“亲情”论者理解错误,还是他们被认为理解错误?就算是他们理解错误了,李先生也应该根据文本的实际情况进行合乎逻辑地批驳,从而使自己的观点成立。再退一步说,就算他们对“亲情”的理解错误了,也不能证明你的观点成立,也不能证明你的观点就是《散步》一文要表达的观点。

而后,作者又引用《论语》中的“犬马皆能养,不敬何以别乎?”来说明“真正的‘敬’就是对一个人人格的尊重,而不是让对方完全听从自己的安排”。孔子说的“敬”就只是“人格的尊重”而没有外在的“照料”(即“养”)方面的“安排”吗?孔子的这句话,是说“犬马和人”都能“养”,“人”比“犬马”还多了“敬”,这“敬”是“人”与“犬马”的区别,孔子也没有否认“养”,即没有否认“照料”!如果我们都不去“养”,只在精神层面去“敬”,那“老”能活命吗?那是在敬神还是在孝老呢?

李先生似乎对自己要确立的观点也不自信,他便用“推测”“应该”等模糊语言来得出自己的可能结论:“从这个角度我们就可以大胆推测,文本之中的这些话语,不是写那种母子之间互相关爱和理解的单纯的家庭亲情主题,应该有更大的社会和文化意义指向。”无论是“大胆推测”还是“应该有”都不是合乎逻辑的解读,只是作者的主观臆测而己。因而这些推测是不能当成必然的结论的。

用不合逻辑的推测代替阅读是错误的,而把推测的可能结论当作事实结论则是荒谬的。而这种荒谬在李先生文中并不鲜见。

四、重读必须符合文体规律地读

不同的文体有不同的阅读规律,例如,诗歌以意象意境抒情,解读诗歌当以解读意象意境为核心;小说用形象表意,阅读小说当以把握人物形象为手段。莫怀戚的《散步》是叙事散文,叙事散文以叙事来写意,那么解读就要看叙了哪些事,贯穿这些事的“红线”是什么,也就是说,需要按照散文“形散神聚”的特点来解读。

《散步》首先交代了“散步的人”,重点回顾了母亲不愿出来被我劝出来了这件事,表现生命的衰老。接着交代了“散步时的天气”,重心在插叙春天来迟母亲熬过严冬的现实,表现衰老生命生存的不易。然后描绘了“散步中见到的景”:地上的绿,树上的芽,田里的水,展现了自然的生命在春天里的勃发。后面四段重点叙述了三代人在“散步中的行为”:儿子发现前后俱为母子的稚趣,展现了新一代生命的聪慧和可爱。祖孙愿望的分歧、“我”抉择的为难、“我”决定委屈儿子“走大路”的无奈,都被母亲对孙儿的爱所消解,艰难的抉择被轻易解决,展现了老一代生命对下一代的慈爱和呵护。到了走不过去的地方,“我蹲下来,背起了母亲,妻子也蹲下来,背起了儿子”,虽然他们都“不算重”,但“我”和妻子“都是慢慢地,稳稳地,走得很仔细”,仔细得好像我们背着“整个世界”那样慎重。我们背负着人类生命的由来和延续,展现了中生代生命的担当,正如作家莫怀戚自己所说,人类的中生代“必须对它的两端的弱势负责,即强壮当对幼小和衰老负起责任来”。

从上面的解读可以看出,贯穿《散步》全文所有材料始终的红线是“生命”,有自然生命在春天里的勃发,有人类生命在自然规律中的衰老和“熬”过的不易,更有“老爱小、壮担负两头”的只有人类才有的生命伦理。正如莫怀戚本人所言:“看起来当然是既尊老又爱幼,其实我骨子里是想写生命。”“那次散步,就是一次陪伴。而与陪伴相伴的,就是对‘生命’这个命题的感受和思考。”由此可知,借写散步中的亲情来讴歌人类生命的伦理,讴歌中华民族生命伦理中的美德,既是作家要表达的情意,也是符合文本表达逻辑的《散步>的主题。

总之,任何肤浅的、跳跃的、不合逻辑的、不合规律的读,都不可能读出符合文本的真意。只有完整地、符合逻辑地、符合规律地读,才能读出文本书写的真情!一句话,重读需要真正的读!

①②③莫怀戚《二十年后说(散步)》,《语文学习》2005年第12期。

(重庆市渝中区教师进修学院400015)